人一直试图挖掘意义以对抗永恒,生活在果壳之中,却自诩为无垠宇宙之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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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王磊单人】诸神的黄昏(下)

#(因为没想好让不让王队死所以)算开放性结局,你们要是不想让他死就假装他在冲击波下活下来就好

#完结撒花!!


前文:   



10.

王磊坐上运载车副驾驶上时,突然想起了妻子那个2500年后的西湖之约。

从微观层面上看,所有粒子都具有全同性。意味着任意两个同类粒子之间都不会有任何区别,所以什么“你的粒子”“我的粒子”,都在扯淡。

所以什么西湖之约,全都在扯淡。

 

甚至连“希望”这个词本身都在扯淡,毫无缘由的相信未来会更好,于是傻乐着坐在原地望天,直到死亡带着太阳光席卷而来,直愣愣的砸到脸上。

 

“希望”没能阻止黄明在捐出电池包后冻死在路边,“希望”没能使得老韩走出那栋冰封的废墟,“希望”没能帮助刚子从电梯井里逃生。

 

如果不是因为“希望”,如果早知结局会是这样,这场徒劳无功的救援根本不会存在。刚子会在训练室里偷偷打锤子加特林的主意,老韩会北京瘫在家里的沙发上摇摆着听“海草海草”,黄明会安安静静的在工作台上画电路图。

 

如果早知道最后会是这样,他甚至不会救那个在废墟旁瑟瑟发抖的姑娘。

 

反正结局都一样,再怎么挣扎都躲不开那道名为“死亡”的高墙。

 

 

刘启那个崽子还在恶狠狠的对着他咬牙切齿:“姥爷的帐等这一切结束了我再跟你算。”

 

王磊有点想笑,嘴角无力的抽动了一下,像是触碰到了某道陈旧的伤口。

他想告诉身旁那个锐气的年轻人,这就是他们的命,是所有挣扎在这个时代的人的命。

王磊张了张口,终究什么也没说。

 

他累了。

 

 

11.

王磊迷迷糊糊从睡梦中挣扎出来,眼睛半开半阖之间看见了一片笼罩天地的狂乱线条,像是末日前群魔的癫乱狂欢。

 

原来我还在梦里,王磊想,但这个梦太长过漫长了一些,长到他都记不清梦的内容了。

恍恍惚惚只记得梦里有遮天蔽日的冰封城市,有闪烁火光的岩浆废墟,有谁的血,有谁的泪,隐隐约约还有谁大声的哭喊“不能再死人了!”。

好像梦里还有什么,王磊实在想不起来,只记得一片铺天盖地的明黄色。

太阳的颜色,死亡的颜色。

 

王磊睁开眼睛,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脖子,一扭头就看见了满脸凝重的开着车的刘启,身后有谁吵吵嚷嚷的。王磊扭过头随便听了两句,似乎是李一一想让韩朵朵吃点东西,被她拒绝了,两人正在扯皮。小姑娘的脸气的鼓鼓囊囊。

 

他闺女的脾气和这臭丫头一样,死倔,倔的时候也是嘟着嘴坐一边谁也不理,不知道跟谁学的。

他妻子倒是解释的很清楚:“跟你学的。”

行吧,跟我学的就跟我学的吧,不然咋能是我闺女呢,王磊是有些无奈的笑了。

 

等等,他为什么会在这里,这是哪儿?

对,他们在赶往苏拉维西三号发动机。

 

苏拉维西?

对,受木星引力影响,苏拉维西发动机停转,急需重启。

 

为什么是苏拉维西?

对,因为杭州救援任务失败,更改任务目标。

 

杭州救援任务失败。杭州地下城被岩浆吞没,35万人无一幸免。

 

原来那些血泪,那片明明晃晃的亮黄色,都不是梦啊。

 

身后的争吵声渐渐小了下去,想来是李一一没拗过朵朵的倔强,放弃了挣扎。

王磊回过头,朵朵抱着一床银色的毯子靠在周倩身旁睡着了。但睡的并不安稳,小姑娘的眉头皱得紧巴巴的,像被谁抢了糖吃。

 

女儿死之前可能也是这样,瑟瑟发抖的依偎在妻子身旁,皱着眉头,瘪着嘴用力的憋着眼泪,但绝对不会哭出来。

他的女儿比谁都勇敢,从来不曾因为害怕死亡而哭泣。从小到大,他的女儿哭从来都只为同一件事。

 

“爸爸,你在哪儿?”韩朵朵在梦中轻声喊。

 

长颈鹿布偶从王磊手中滑落,掉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。

 

“她到地面上就是为了找她的父母。”像是感应到了王磊复杂的眼神,刘启的目光从道路前方移开了一秒,投在了妹妹身上,随即又转了回去。

“朵朵是姥爷在大洪水时从上海救起的孤儿,她一直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。”解释完这一句后刘启又陷入了沉默,车厢里的呼吸声再一次融进了发动机细小的转动里。

 

王磊第一次体会到了前太阳时代书籍里提到的“荒谬”。

这颗满目疮痍的星球上挤满了失去孩子的父母们,失去父母的孤儿们,失去妻子的丈夫们和失去丈夫的妻子们。大家明明都缺了那么一块,但却没办法随便抓两个人揉在一起来填补这块空缺。

于是人类就这么残缺着行走在这颗星球各处,习惯着风从胸口这处空洞处刮过,发出呜呜的声音。

 

老何在车厢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,“生死无常。”他说。

 

是啊,生死无常,王磊心想,不是老何常挂在嘴边的生死如常。

 

生死无常。

 

 

12.

从杭州开往苏拉威西,即使是运载车全功率驾驶也需要十几个小时,小睡后车上的人开始窸窸窣窣的小声聊天,连唯一的驾驶员刘户口也从路面上分开了一小部分注意力,偶尔插一两句嘴。

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选择着聊天的话题,朵朵和李一一在吐槽北京即使到地下城也常年浑浊的空气,周倩,Tim和溜子在讨论哪个地下城的蚯蚓干嚼起来最得劲,老何有一茬没一茬的在和锤子聊加特林的线路改造,连唯一的驾驶员刘启都分了一小部分注意力到车厢内,时不时插上一两句嘴。

 

只有王磊沉默的坐在位置上,一声不吭。

他知道这场座谈会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默契——提供一个理由不去想几个小时前的血淋淋的死亡,不去想逝去的队友和亲人,不去想命悬一线的地球,像濒死的鱼浮在水面鼓着嘴努力的吸取着最后几口氧气。

他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,疲惫和无力感从身体各个毛孔涌出,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,和周遭环境隔成一道鲜明界限。

 

“这个布偶好可爱,是你的吗?”一只脏兮兮的手伸到他面前,手里拿着那只长颈鹿玩偶。玩偶沾上了车厢里融化的雪水,有一点脏。

 

王磊没有伸手,“这是我女儿给我的,你喜欢的话,就拿去吧。”他平淡的说,声音冷的像车窗外掠过的一望无际的雪原。

 

朵朵低下头,拿袖子擦去了布偶上的水渍,郑重地塞回了王磊怀里:“你女儿一定很珍惜它,不然不会把它送给你。”

“你一定很爱你女儿吧,她真幸福。”朵朵的声音越来越低,语气里夹杂着羡慕和一点点委屈。

 

幸福?王磊愣了,他从未把这两个字和女儿联系在一起。

 

他的女儿幸福吗?

的确,相较于那些甚至没机会长大就死在灾难中的孩子们来说,能健康成长到十几岁的女儿是幸福的;相较于那些自幼失去双亲的孩子们来说,从小被父母呵护着长大的女儿是幸福的;相较于那些生在地表,在极端恶劣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们来说,生长在气候适宜物质条件相对丰富环境下的女儿是幸福的。

 

可她还没出过地下城,还没见过天空的宏伟辽阔,还没见过夜空的繁星闪烁。

她还没来得及长大,就被掩埋在了岩浆和泥土之下。

 

王磊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低着头的韩朵朵,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

小丫头的头发和女儿的一样,又细又软。

 

 

13.

去苏拉威西的任务从点燃行星发动机变成了点燃行星发动机,目标从拯救地球变成了拯救地球。听上去什么都没变,其实什么都变了。

 

他们要去点燃木星!

想想都解气。

 

“......你管这玩意儿叫针?”王磊望着那根顶天立地的柱子,好气又好笑的冲耳麦里问。

耳麦里传来李一一絮絮叨叨的吐槽什么程序加载出现问题,隐隐约约夹杂了老何一两句呼呵。在拯救地球的紧要关头,没人在意要他们撞的是绣花针还是定海神针。所有人都按照出发前李一一布置的那个所有人都有问题的任务,紧锣密鼓的忙碌着。

 

王磊看着队友,冲那根“针”歪了歪头。

干活吧,就算是地狱的门也要给它撞开。

 

外骨骼上的发动机开始危险的冒出火星,外骨骼机甲已经发出超负荷工作的警告,而眼前这根针跟依旧纹丝不动。

朵朵挤了进来,把手放在横梁上,用力推了起来。

三个救援队的大男人外加三套外骨骼机甲全功率输出近3吨的力气都没能撞动的“针”,她一个小丫头片子那点剔牙缝的力气能有什么帮助。

 

王磊看了眼身旁矮了自己整整一个头的小姑娘,小小的女孩没在意他的眼神,咬着牙努力的推着面前的庞然大物,不带丝毫恐惧和迟疑。

 

妻子说过,他闺女随他,死倔。

他自己也说过,他闺女最勇敢,从来不会害怕。

 

王磊第一次笑了,他想拍拍女孩的头,又怕尖利的外骨骼划伤她。

 

得加油啊,他在心里告诉自己,不能再让她死在自己眼前了。

 

 

14.

离木星冲击波冲击地球还有三分钟。

王磊趴在废墟下看着棕色天空,他想起了妻子和女儿做的长颈鹿布偶。想来这布偶真如女儿所说是一个小小的守护神,有着某种超越物理规律的魔法,保佑他穿过风霜雨雪,穿过死亡的迷障,最终停在了这里。

 

离木星冲击波冲击地球还有两分钟。

王磊想起被刘启抱着离开的朵朵。朵朵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他的长颈鹿布偶,王磊把自己的守护神给了她。

有着布偶的庇佑,朵朵一定会好好地活下来,安全健康的长大,就像曾在布偶庇佑下一路披荆斩棘的王磊一样。因为朵朵能活下来,所以地球一定能逃离木星,飞往光年外的新家园。

 

离木星冲击波冲击地球还有一分钟。

王磊没有在想,他真真切切的看见了,看见了2500年后的地球,看见了2500年后的西湖。

那位名为柳永的诗人对西湖的描写一点都没有夸大。

有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。

 

 

在冲击波到达地面的同时,王磊看见了一束耀眼的蓝色光芒从地面升起,在漫天灿烂的亮黄色火光中劈开一条温暖又坚韧的路。

 

希望是什么颜色?

希望是蓝色,行星发动机火焰的颜色,地球的颜色。

 

这道题,他最终还是答上了。

 

 

完.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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